中国文化很早就开始了走向世界的进程，而中国末茶走向世界则是一段辉煌的华章。早在唐代,便有日本高僧最澄将茶引入日本，并带回茶籽, 在日本种植茶叶。南宋时期,求学于中国的日本高僧荣西禅师将末茶蒸青工艺等引人日本,末茶在日本生根开花,形成了日本社会生活中的“抹茶道”文化。但是在数百年后的大明王朝,皇家禁止了这项饮食传统,据说是因为末茶制作费时费力,饮用程序复杂，过于奢侈。很遗憾，在中国发生发展了 一千多年的末茶民俗传统逐渐衰微。而在日本恰恰相反,抹茶文化蓬勃发展, 以至于成为日本文化的符号之一。这对于日本、对于世界、对于整个人类文化传统的传承传播是一件大好的事情。对于中国末茶传统,也是一大幸运, 这是我们认识末茶文化的前提。但对于中国文化,尤其是对于中国茶文化, 不能不说是一件遗憾的事,毕竟在中国大地,末茶文化整体衰弱了。当然, 我们不能说明代以后末茶在中国就失传了、绝迹了。从大量的茶书与相关文 献来看,中国末茶文化尚在边缘传承。或传其技术,或延续其习俗,更有 弘扬其文化的。如清代嘉定陆廷灿之《续茶经》不仅传承了陆羽的末茶文化传统,更将唐宋及以后相关末茶文献汇聚在一起,延续了中国末茶文化 的命脉。这也是我们认识和研究末茶文化的一个前提。

促进末茶回归中国大地的有一大批仁人志士与有志向的企业。21世 初这种回归蔚然成风。其中最为著名者,有宇治抹茶(上海)有限公司。他们在吸收日本抹茶经验的基础上,更多地自主开发制茶工具,整理中国末 茶文化传统,搜集中国末茶文物,让末茶真正回归中国传统。这是中国茶文化发展的一件大事,也是中国茶产业发展的一件大事。

从21世纪初末茶产业兴起,距今只有十几年的时间,要说发展还是很快的。但是,中国这样大的茶饮市场,末茶产业还是处在发展的初期阶段, 末茶茶饮的影响力不是十分理想,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,这是为什么呢？我们从末茶研究与传播的视角稍加考察,就会发现一个很明显的问题。红茶、绿茶、黑茶等巨大的产业规模与大规模的文化弘扬是存在直接的关联的。从知网搜索,有一百多篇论文和一般文章是讲茶的。这些文章都写什么呢?我们发现都是关于产业考察、技术分析、末茶的有效成分分析等,只有很少的篇章讨论末茶文化问题。有若干题名涉及“末茶文化”的文 章,但是很少有文章真正讨论末茶文化,多是讲末茶的制作技艺。也就是说, 末茶文化研究在当下的末茶产业发展中是缺位的。这是一个问题:在中国 茶文化研究这样大热的背景下,末茶文化研究则相对冷落,话语缺失。

不仅末茶文化研究缺位,就是弘扬末茶文化的一般读物和文章也不是很多。我们通过调查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书目,虽然不能见到茶文化研究的全貌,但是也是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的。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中,关于红茶的书,是两百本;关于白茶的书,也有两百本。绿茶就不要说了,多得很。 就是单独的茶类——关于普洱茶的书也有一百多本,关于乌龙茶的书有几十本。但是,到本书出版为止,大学图书馆中关于抹茶的书,或者关于末茶的书,真是凤毛麟角。

这十几年,末茶研究开始起步了。我们到国家图书馆查询,才发现有 2020年出版的一本《中国抹茶》(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),其内容“涵 盖了抹茶发展历程、茶园建设、栽培管理、遮阳覆盖、加工工艺、机械装备、 品质审评、贮藏包装和多元化利用等配套技术。同时,书后附有抹茶技术 标准、相关专利和产业记事等”。全书只有200页,九章加附录。只有第一 章“抹茶发展历程”讲述了中国末茶文化相关内容,篇幅很小。也就是说, 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一本关于中国末茶文化的著作出版,难怪这个产业发 展的步伐不快了。

市面上日本人等外国人写的关于日本抹茶的如《我爱抹茶》《抹茶之味》《遇见抹茶,遇见有滋味的日子》等,助推了日本抹茶的发展。事实告诉我们, 一个带有文化色彩的产业,如果其文化不能得到阐述、不能得到研究、不能得到传播,那么这个产业一般来说是很难发展的。这是文化产业发展与文化研究关系的一般规律。

梁文莲

古法末茶制作技艺传承人

宝山区传承末茶道协会会长

中国社科院教育心理学硕士

古法“末茶”制作的传承人

主要成就

2007年在上海创办末茶生产基地和文化传习基地——中华“末茶”馆

出版《中华末茶简史》

成为中国《末茶》国标起草人

2021年“古法末茶制作技艺”成功申报上海市宝山区非物质文化遗产

梁文涟老师是一位致力于中国末茶文化传承的专业人士。长期以来, 她搜集中国末茶文化的资料,苦口婆心地告诉大家,陆羽《茶经》里讲到 的茶,有很大一部分讲的是中国末茶。她对中国茶书做了细致深入的梳理, 提出很多问题。如“茶道”是中国传统,不是外国传统;应该是“中国末茶”, 不是“中国抹茶”,而“末茶”与“抹茶”是中日两种粉末茶的重要区别。 这些问题不是一般的词汇问题,而是严肃的文化问题。梁老师的这些原则 性的观点是非常重要的。

在长期积累的基础上,梁老师的这本《中华末茶简史》就要出版了。 对于中国末茶界来说,其意义远远超过办几家茶厂。这本书首先为末茶正名, 这就太重要了。常言道: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事不成。自陆羽以来, 中国的粉末茶饮叫“末茶”,而“抹茶”是日本在中国末茶基础上发展后提 出来的新的名词。“末茶”是“抹茶”之祖,这个不仅仅是民族自尊心的问题, 而且是一个学术和科学问题。这样辨析清楚,有利于大家认识末茶文化源流, 澄清是非;同时,对于中国末茶的品牌建设有着根本性的意义。

我们的研究生参与末茶文化研究,论文标题使用的是“末茶”,而不是 “抹茶”,可见梁老师观点的直接影响。今天,我们在知网查文献,张一洁 的硕士学位论文是少见的使用“末茶”称谓的人。可见,“末茶”叙事,正 在产生较大影响,我相信这种正名一定会得到中国人的广泛认同。

作为关于末茶文化的书,本书不仅立足中国历代茶书,剖析历代诗文, 还将中国历史上的传世茶图予以细致的解读。茶图以直观的形式,呈现了 中国古代茶饮的用具与礼仪,是典型的图像叙事工具。本书的图像解说细致, 且充满情感与趣味,值得各方面人士阅读欣赏。关于末茶茶具,本书的分 析立足文献和图像,令人信服。如茶,用大量的图示表现了中国茶的 形态,也展示了中国茶筅与日本茶宪的区别,体现了文化的联系性与多样性, 非常具有说服力。

我们期待以此为开端,中国末茶产业界除了重视技术,能更加重视末 茶文化的研究。文化既是幸福感的源头,又是产业发展的翅膀。通过末茶文 化研究,帮助民众建立对于中国末茶文化的认知,树立一种文化自信,享用健康的中华茶饮美食,是产业自我发展之需要,也是茶文化的发展与传 承之需要。同时我们也希望中国茶文化研究界加强对末茶文化的研究,正 确认识中国茶文化谱系,建立完整的中国茶文化研究话语系统。

唐代诗人皮日休有两句诗表达了饮茶的心境:相向掩柴扉,清香满山月。 其实山月并不香,而是人的心香。茶饮是一种心境,一种文化,一种纯美。 愿末茶文化如山月烂漫,带给美丽中国与美丽世界和平与安宁。

田兆元 2021年10月21日于海上南园

文案：法莲

排版：法莲

图片：神话与民俗叙事公众号